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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支烟

(1)有风的时候,窗的缝隙会唱歌。       在这个春天里,这声音会让人感到一丝冬季的凉意。       窗外的树已经开始发芽。什么树,我不

  (1)有风的时候,窗的缝隙会唱歌。

在这个春天里,这声音会让人感到一丝冬季的凉意。

窗外的树已经开始发芽。什么树,我不清楚。

当我决定要认真感受大自然的时候,才发现,这些年记忆里的东西,居然跟现实脱离的那么远。索性,上楼,关窗。

或许我一直活在虚幻中。

也或者说,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
我想起了《你好,疯子》里的安希。

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安希吧。

   我住在二楼,卧室的窗户是一个大的落地窗,窗外是小区的行车道。这个高度不高不低,能看到楼下过路人的脸,能听到他们说的话。

  我经常会在窗边坐下来看书,偶尔会在电脑上敲敲打打,但,大部分的时候,是在发呆。

  窗边小桌上放了一个烟灰缸。地上放着我当初离开这个城市时唯一带走的一个坐垫。电脑里重复的放着那几首歌。朴树,许巍,宋冬野。

  每天早晨和傍晚都会看到一对小夫妻也或是情侣,说笑着骑着电动车上班下班。他们感情应该很好吧。

  有的时候甚至会设想他们的故事,会让他们在我安排的故事里生活下去。幸福,快乐,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。

  天马行空的想法停下来以后,我漠然的看着窗外。

  我到底长了个什么样的脑子!



  (2)在这个地方住了那么久,极少下楼,吃饭基本靠外卖,当然,偶尔的也会自己煮点面。有时候烟不够了,会让外卖骑手帮忙带两包。

  我在想,我到底是有多懒得下楼。

  有时候觉得生活很简单,吃饭,睡觉,抽烟,发呆。又很复杂,因为还得上厕所,洗衣服,挣钱,花钱。

  房间里烟味很浓。

  每次从厕所回到卧室的时候能感觉出来。在房间里待久了,只是能看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的青白色的烟雾。

  为了缓解一下这种味道我买了一瓶香薰。网购的。因为我很少下楼。感谢互联网。

  半靠在窗前发呆的时候,很多次会被烟头烫到手指,然后我左手食指和中指被熏成了褐黄色。再然后我会看着这两根手指继续发呆很久。

 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。应该是面无表情。

  也或者可以说是,神情呆滞。




  (3)为了缓解这种状况,我尝试着走出去。

  我联系春哥,准备去他工作室喝茶。但是基本都会在聊天中改成找地方喝酒。跟他一起喝酒的时候我又发现了那个活泼逗比的灵魂。我觉得,那个也是我。

  每次我们都会喝很多。以至于有两次我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家。第二天醒来后看着仍穿戴整齐的自己,说,单身真好。

  我们聊年轻时候的理想,聊当下的人情世故,聊将来的生意发展走向,聊对情感的自我认知,以及吹牛打屁放肆发泄。虽有不同看法,但终究还是能找到很多共同点。这让我们向往着下一次的喝酒聊天。

  我们喜欢酒醉的状态。在那个状态中可以让自己放肆大笑,让思想放纵奔流,感觉平日里压在身上和心里的东西,终于可以稍微释放一下。我们沉醉在那个状态中,以至于无法自拔,彻底贪恋上了这种醉酒的感觉。

  虽然我们都知道,第二天醒来以后,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。但是依然阻挡不了我们对酒的热爱,对酒精的迷恋。

  或许,我们是热爱生活的。




  (4)小区的中间有一家小超市。那是我经常买烟和取快递的地方。一套彩钢板临时房,建在了两栋楼之间的小广场上。

  从我取完第一次快递以后那个大姐就记住了我,她说,因为拾壹这个名字特殊,好记。

  每次取快递我都会给自己备上一条烟。顺带买点别的生活用品。比如,纸抽,泡面,火腿肠,还有啤酒。

  有几次我因为宅在家里而没去取快递,实在没烟了去超市的时候大姐会笑着说,攒了四五个快递了,不知道你住哪栋楼,知道的话我就给你送过去了。我回了一个傻乎乎的微笑,然后,买烟,付款,拿快递,回家。

  超市的西边是小广场上的健身器材。平日里会有很多老年人在这边健身,也有可能就是在闲聊。也有很多孩子,应该是那些老人在看护这些孩子。有时候在想,我们到了这么大岁数的时候会在干什么呢。

  回家的路上又碰到了那对小夫妻或者说是情侣,看着他们说笑着骑车从我身边路过,又开始想象着他们今天经历了什么样的开心的事情。

  他们幸福的样子,让我相信这世界依然有美好存在。




  (5)春哥因为一个订单的问题,我们联系比之前多了一些,也促成了好几次不刻意的酒局。

  有一次是在夜里九点多钟,我们忽然想去喝点,然后就这么喝着,聊着,一直到凌晨。

  我问春哥,等我们老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。

  春哥说,应该会和我们想象的差不多。每个人都会按照自己规划的路走下去,虽然有的时候会出现些许偏差,但终点基本都不会偏离你预订的太远。有的人会在年老的时候跳广场舞,有的会以看护子女的子女为目标,有的会养花养草养宠物钓鱼,有的会每天独自一人出去晒太阳,有的则是对社会发挥着自己的余热。你给自己的规划是什么,你的结果就会是什么。如果有人说自己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那种生活,其实只是说明了你没给自己做好准备而已。

  我说,如果咱们到了年老的时候还有广场舞存在的话,玉宝应该会每天混迹在一帮老头老太太中间,继续指点江山。

  春哥大笑。我们都向往着美好的生活,却没有一个真正的定义什么才是美好。还在为温饱奔波的时候认为能吃饱饭就是幸福的,在居无定所的时候觉得有个家就是美满的,在生意低谷的时候想着生意能风生水起的时候就是完美的,在事业有成时就会想着能用最多的时间来陪伴家人才是最美好的。所以,没准年老以后的玉宝,广场舞可能就是他认为的美好。

  说完,我们大笑。因为可能都在脑子里想象着玉宝跳老年广场舞的样子。

  然后,酒醉,回家,躺下,休息。

  那次我依然是和衣而卧。




  (6)一起合租的杨子,比我小几岁。

  住进来的第二个月,我从另一对合租的夫妻嘴里知道了杨子的一些情况,九岁的女儿一凡急性白血病,去年来这个城市给孩子治病,他每天负责洗衣服做饭,然后给她们娘俩送过去。

  偶尔去厨房接水的时候我会碰到他在做饭,然后互相打了声招呼。碰的次数多了,也便会多聊上几句。

  有一天,他忽然问,你晚上有时间吗,一起喝点?我便毫不犹豫的同意。

  很简单的饭菜,一箱啤酒。

  那个时候我知道了他和他的家庭很多的事情。看的出来,他在有意避开孩子的话题。他说,不想讨论太多,只想着孩子能尽快好起来,就算是搭上自己也心甘情愿。

  我看到了一个平凡父亲的伟大。

  在后来的日子里,我们会心照不宣的不再讨论孩子的事情,而我主动跟他说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多。

  第二次喝酒,随意了很多,也较前一次喝的多了些。

  杨子最终没抑制住情绪,哭了。

  我没有办法,也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安慰他。只能拍拍他的肩膀,说,都会好起来的。

  隔了几日,孩子一个疗程的化疗结束,能临时出院了。

  他们一家离开的时候,我还在睡觉。杨子敲门进来,说,要走了。没有什么特别客套的话,只互相说了句,保重。




  (7)白天的时候,房子里只有我自己,远处传来建筑工地上震动棒的响声。

  我还是会神情呆滞的坐在窗边,点着烟,听窗外的声响,看外面过往的行人,偶尔的在电脑上敲几下。

  去买烟的时候,超市大姐说好几天没看到你了,又没出门?忘记了我是不是告诉她我习惯了宅在家里,便傻笑着点头。

  那对小夫妻进来了。

  这是我第一次除了在路上以外的地方看到他们。

  我神情呆滞的看着他们,直到他们买完东西离开。

  认识?大姐问我。

  我摇头。他们看起来感情很好,我说。

  是,他们在这个小区住了三年多了,快准备结婚了吧。他们刚来第一天我就记住了他们。大姐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跟我念叨着。就如同你刚来的时候我就记住了你一样,这个地方的人我太熟悉了,偶尔的来个生人,很容易就会记住。

  我傻笑着说,还是大姐记性好。

  出门的时候,那对小夫妻正在丰巢取快递。说笑着,言语间充满了对彼此的宠溺。

  看了看他们,转身,回家。




  (8)立强出事的那天晚上,我和春哥九点开始喝酒。

  因为忙碌了一天,有些累,所以没喝多少便有些醉了。

  第二天的晚上,春哥打电话说立强出事了,脑血栓,人在北京天坛。

  转天上午,玉宝来电话说了一些具体细节。已经做了支架,现在还在ICU。

  说不出当时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情况,很难用语言表达。只说了句,他会没事的。

  下午的时候,我跟卫东通了一次电话。因为他全程都在,所以给我的信息又更多了一些。告诉我,人已经清醒,但是肢体和语言表达很受限。

  出事后的第四天,他们从北京回到了这个城市。我跟春哥相约去看他。

  医院实施封闭管理,我们最终没看到立强。

  他爱人说,现在他能说一些简短的话,也开始能自己起身了。这时候卫东说,还能自己穿衣服。

  这时候我们知道,没事了。说了一些劝慰的话,我们离开。然后去了春哥工作室喝茶。

  距离上一次白天过来喝茶已经过了接近三个月时间。

  春哥说,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谁也不知道,所以,活好当下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。当然,许多事情要做的防患于未然,就要自身保持一个积极的状态,规律的生活,以及自我的节制,还要时刻保持冷静的大脑。

  我说,我不打算戒酒。

  春哥笑说,不见得非得要戒酒,适量便可。




  (9)从朋友圈看到邓林的店开业了。想着致电祝贺,在电话刚要拨出去的那一秒,我挂断了。

  或许我应该抽时间过去一趟。

  上一次跟邓林喝酒大概是在五个月前。约了王辉,去了小巷。

  跟王辉说我想着健身,但是我只会跑步,然而我滑膜炎,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。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自己都在发笑。

  其实我们都知道自己能干什么,会干什么,做了之后的结果是什么,却一遍遍的问自己,否认自己,逃避自己。

  人活着就是在寻找自己的过程。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,我们将会用一生来寻找自己。

  邓林依旧在推荐他觉得我更应该看的书。王辉依旧在不紧不慢的介绍着自己对生活的想法。

  我也依旧在不紧不慢的喝酒,傻笑。

  新店的运作是他们几个人一起参与的,王辉是股东。偶尔的会在朋友圈看到他们为了事业努力奋斗的样子,以及他们写下的励志而又充满睿智的话。

  我羡慕他们的样子。

  他们应该很幸福吧。我觉得!




  (10)杨子走后,每天去客厅的时候,我都习惯了对着他房间的门多看几眼。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。

  或许是在想,一凡怎么样了,

  也或许是在想,杨子,怎么样了。

  生活一成不变的在继续着。看书,看电影,听音乐,偶尔的在电脑上敲敲打打。吃饭,睡觉,上厕所,发呆。

  重复看了很多电影。

  东邪西毒,重庆森林,旺角卡门,你好,疯子。

  我一遍又一遍的看八佰。然后等着自己眼泪滑下来感受脸上发痒的感觉。

  也会看很多喜剧,搞笑的。然后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就能听见我肆无忌惮的傻笑声。

  笑声过后,房子又会陷入死一样的沉寂。

  每当这个时候,我就会躲到窗边,斜靠着窗台看过往的行人或者车辆。虽然,大部分时候,窗外也和这个房间一样,空荡荡的。

  我听见烟雾飘荡的声音。

  偶尔的会接到几个电话。我会告诉他们我在忙,有业务在谈,不着急的事情发信息留言便可。

  或许,我是因为不想多说话吧!




  (11)立强出院后的第三天,我去了他们的工作室。

  当天晚上很冷。

  立强开的门。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样子,我放弃了那个拥抱,改成了握手。我大笑着跟他开着玩笑。虽然只有我自己知道,当时的内心有多么复杂。

  卫东正在做饭。而立强,则在做报价。

  我问他会不会觉得累。从他断断续续蹦出来的词中我听出他的意思。还有那么多工地没忙完,还有几个兄弟跟着他,还有双方的父母,还有两个孩子。

  我安静的看着他。壮硕的身体里透出一股柔弱。

  玉宝他们回来的时候饭菜已经上桌。

  大家不约而同的开着立强的玩笑。这时候立强就会配合的笑着。我不知道他的笑里包含了什么,但我知道我的。

  吃饭全程,立强说了大概三十多个词。

  因为要开车送立强回家,所以玉宝没喝酒。很快,便剩下我和卫东还有王哥三人。

  断断续续的聊着天,偶尔的会开一些不荤不素的笑话。

  那天晚上特别冷。喝了酒的我依然感觉在瑟缩发抖。




  (12)跟阿福上一次见面是去年的十月份。

  六个月后,我们再次坐到一起喝酒。

  极其简单的饭菜。啤酒。

  慢慢的聊着过往,也会谈及一些现在。

  我问阿福最近怎么样。他说,挺好的,虽然生意没什么起色,但终归还是能坚持的下去。家庭也挺好,孩子们都很可爱。

  阿福问我有什么打算。我说,没有打算就是最好的打算。不强求,不纠结,放下执念,也便放下了所有。

  他说,放下,真的那么容易吗?

  然后便开始了我的沉默。

 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。可以让人陌生到,甚至怀疑以前曾经那么彼此熟悉。

  酒也是个好东西。无论多么陌生的人,都会因为酒而结识。也都会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变得无话不谈,那感觉像极了十数年的好友再次重逢。

  喝多了以后我开始在大街上唱歌。肆无忌惮的。

  阿福那个时候应该像看傻子一样的在看我。虽然,我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表情。

  阿福应该也是幸福的吧!




  (13)春哥出了趟差。他爱人何老师陪着他。

  回来后的一个晚上,我们喝酒聊天。

  春哥说路上的时候他们聊了很多。那应该像是许久都没有这么聊过天的感觉。

  我跟春哥说过,人与人之间最需要的就是沟通。夫妻亦是如此。如果大家都能敞开心扉的去沟通,或许,就不会出现那么多误会,也就不会出现那么多遗憾。

  我是说或许。

  我开着玩笑问,聊了以后的结果怎么样?

  春哥含蓄的笑了笑。终归比没沟通过要好一些。

  我们都在用自己的经验来劝慰别人,却不知道别人的经验可能比我们要丰富的多。即便是我们自我感觉要超出对方的认知,却也不曾想过,他所经历的事情,有他自己的那些认知就已经足够了。又或着说,他所经历的东西,也是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理解的。

  春哥说,这个世界不存在感同身受。

  我觉得,很有道理。




 (14)天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忽然就热了起来。

  出门的时候,我又退了回去,脱了外套。

  脱完了刚想起来,其实大可不必,我就是去买条烟而已。

  超市大姐依旧是很热情的跟我聊着天,我依旧傻笑着算是回应。充实的生活应该让她对人生充满了希望吧。

  买烟,取快递,付款,对大姐傻笑了一下,我便准备离开。

  那对情侣中的女孩子撩开门帘走了进来。面无表情。

 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独自一个人。这时刚想起来,最近好久没在窗户边看到他们两人同时出现的身影了。

  她买了些速冻水饺,付款,离开。全程没说一句话。

  我呆呆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。

  大姐忽然叹了一口气。我好奇的转过身。

  感情这么好的两个人,怎么说分开就分开了呢?大姐忙着手里的事情,看似无意的说了一句。

  我没有说话。快步走出去,只看到了她转弯时的背影。

  我神情呆滞的待在原地。隐约听见超市大姐的一声叹息。

  回到房间后,呆坐在窗前,扭头看着因为夹错了位置而烧到手的半支烟,面无表情。

  窗外有风吹过,我又听见窗户的缝隙在唱歌。




  (15)杨子一家三口在离开后的第十三天回来了。

  当天晚上我跟杨子简单喝了些酒,因为他开了九小时的车,估计是有些累了,喝到第四瓶的时候他便有些撑不住了。

  他回房间后,我关上灯,坐在窗户旁边,安静的抽烟。

  杨子说,在生死面前,所有的事情都是小事。

  我说,我也经历过。

  所以我们都要好好活着。

  他们回来的第七天,我陪杨子去了一趟白雀庵。

  因为疫情还有一些别的原因,院门封闭,跟看门的老人说明了来意,老人回去请示。半小时后,我们从侧门走了进去。

  杨子对每一尊佛像都会认真跪拜。我能理解他现在的这种虔诚。就像我理解他为什么会来这个白雀庵一样。

  他汗流浃背,却浑然不觉。

  我跟在他身后,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。

  我们都是普通人,普通到丢在人群里根本不会被人发现。我们都在奋力挣扎的活着,为家人,为自己。

  更多的时候,我们都在为了活着而活着。

  从白雀庵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,约了春哥喝酒。

  喝很多的酒,也说很多的话。

  彼此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,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,但是,还是说出了一些自己希望的,没达到的,也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实现的,事情。。。




  (16)一天傍晚立强晕倒,被送去了医院。

 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在施工现场。简单安排了一下工作,我开始准备回市区。

  一路上给春哥和卫东分别打了电话。

  赶到市医院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四十左右。春哥正在来的路上。等他的同时,我问卫东他们是否在急诊。

  卫东说,他们刚离开医院五分钟,已经在回去的路上。

  拍了片子,大夫说只是身体有些虚弱,并无大碍。

  挂了电话,春哥也到了急诊门口。

  将情况告诉春哥,春哥说,没事就好。

  我们不知道立强还会出现多少次这种情况,也不知道他到底需要多久才能恢复,更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意外出现。

  并且我们不知道,自己接下来又会怎么样。

  人说,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,谁也不知道。

  可是,无论一个人现在的境遇怎样,他都会充满希望的活在这个世界上。

  希望一直存在,直至灵魂消亡。




  (17)梁子开始联系我,是在我离开这个城市后的第二个月。

  期间偶尔的会发个信息,互道平安。

  回到这个城市后,他去看过我两次。

  第一次是我刚从宾馆搬到这个合租房。

  第二次,是我和杨子要去白雀庵的前一天。

  和第一次一样,他买了些水果,并且认真的强调我需要多补充维生素,适当的运动,多出去走走。

  每次我都是很痛快地答应。

  却从来没有做到过。

  而他也知道。所以说完他自己也叹了口气。

  我找不到你了。他说。

  我不是就在这儿吗?我大笑。

  梁子苦笑了一下。我去看了一眼葭樾。

  什么时候?我忽然抬起头。

  下雨那天。学校门口,我在车里,没敢下车。

  她怎么样?我的声音有点抖。

  看起来挺好的。还是胖乎乎的。跟一个女生合撑一把伞,说笑着,精神状态应该还不错。

  那就好。我低头盯着手里的烟。

  去看看她吧。梁子把我手里快要烧到手指的半支烟拿掉,放在烟灰缸里捻灭。

  等等再说吧。我嘴角微颤了一下。




  (18)工作上的事情让我感觉到了身体上的疲累。

  在我要申请休息一天的时候,由于某种原因,我们所经手的项目要暂停一下。

  我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该担心。

  我只是想休息一天。

  如果这个时候停下来,就证明这个项目要夭折。

  停下来后的第二天,我约了杨子和春哥喝酒。春哥和杨子第一次的认识是在我们的合租房里,春哥买了菜,杨子准备了酒,这一次也是一样。

  上次喝酒的时候,杨子因为之前总听我说春哥的事情,所以,试着跟春哥抬了次杠。

  用杨子的话说就是,很少有人能接受我这种抬杠的状态,春哥,格局着实比我们大了很多。

  后来春哥也开玩笑说,很多年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,不过也感受到了杨子的真性情。

  如果能继续下去,他们应该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吧。

  我是说,或许。

  这次喝酒,他们感觉出了我状态的细微变化。

  我说,项目停下来以后我忽然有一些无所适从。就好像刚找到了生活目标却又忽然消失了一样。

  他俩打趣的说,那我们就天天陪你喝酒。

  我说,其实喝酒只是我们的一种藉口。

  一种自我安慰又安慰别人的藉口。

  杨子说,不管怎样,跟投脾气的人一起喝酒高兴就是了。

  春哥说,不管喝酒,还是抽烟,或者别的一些我们愿意做的,其实只不过是我们要找的一种发泄方式而已。

  我说,喝酒,干了。




  (20)我对着镜子看自己晒黑的脸。

  看着渐渐老去的自己。

  我想起了我的父亲。

  有一天我跟杨子说,在我抑郁症的这三年,是我的父亲一直在提醒我,鼓励我。

  说完了这一句,我忽然想到一个我一直忽略的点。

  何止这三年。

  杨子很疑惑的看着瞬间泪目的我。

  但是,他在那个瞬间,或许也忽然理解了。

 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,我们现在也是父亲了。

  那一刻,所有的情绪一下喷涌而出。

  我把头埋在双臂之间,能感觉到肩膀在抖动。

  父亲,好沉重的一个词。

  我们习惯了他们对我们的付出,甚至一度认为这都是他们应该做的。

  我们是多么无知和无耻!

  那一晚,我坐在窗前看外边黝黑的天。

  那一晚,我时断时续的哭泣声飘荡在这个房间里!




  (21)写下上边那一段话后,我停了五个月,只字未写。

  感觉自己写不下去了。

  因为父亲这个词的沉重,也因为这件事对我心境的震撼,让我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过往和将要面临的将来。

  这期间因为上一个项目夭折的问题,我又开始了每天我在家里读书发呆看楼下过往行人的日子。期间偶尔的会和春哥杨子他们一起喝酒。

  我们聊的最多的就是未来这两个字。但是我们不敢触及一凡的任何事情。因为我们都知道,一凡的未来,可能真的没有未来。

  未来这个词对我们来说有希翼,有迷茫,也有恐惧。

  因为,未来,未来!

  日子在一天天重复,从手机上的各种信息渠道我了解到我身边人的生活状态,以及世界上正在同时发生的诸多事情。虽然,我看到的肯定仅仅是一些表象。也可以说看到了只是他们想让我看到的一些东西。

  每个人都在伪装着自己的状态来适应这个世界,人们或许更想的是让这个世界来适应自己,也或许可以说世人更想让自己能轻松掌控身边的世界。

  但是,在世界面前,人类的渺小显而易见。

  渺小到,甚至连自己都掌控不了。




  (22)那几个月,时间一如既往的往前走着。一刻未停。

  期间出现了一个人。

  她的出现让我的精神世界出奇的平静,规律,积极,充满希望。有时候总怀疑她是我虚构出来的人物。以至于,直到很久后的现在,我依然在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出现过。

  平静下来,我开始捋这半年多来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
  杨子离开去了合肥,带孩子去做脐带血配型。从那开始,我们便经常视频喝酒。

  春哥和何老师依旧在不紧不慢的,平静且平淡的生活。

  立强依旧在调养中。卫东会经常发信息告诉我立强的状态。

  邓林和王辉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,又开了一家分店。

  和阿福喝了两次酒。两次和衣而卧的醉酒。

  梁子离开了这个城市,去寻找他的爱情。用他的话说,前半辈子一直都是在替别人考虑,也该替自己考虑一次了。

  超市大姐每次见到我依然笑容满面的打招呼。

  那对情侣中的女孩子,依旧独自一个人上下班。

  和原来的一些朋友见了几面,之后,再无联系。

  回了一次老家,待了三天,在门口的空地待了很久,因为,夏天的时候那里曾经长满了向日葵,这让我想起了那个同样喜欢向日葵的姑娘。

  那几个月,好像发生了很多事,有些事情,甚至差点让我一度回到去年离开这个城市时的精神状态。

  又好像,什么事都没发生。




  (23)我们一直在思考人生到底是什么,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。我们用一生的时间在验证这些问题,可惜有些人直到死去那一刻也没想明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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